天才一秒記住【閃文書庫】地址:www.shanwen.tw
個純粹的境界。藝術不僅包含靈魂,也包含現實,包括知識分子的擔當意識,杜甫就體現出這種擔當的意識。也正因為有了這種知識分子的擔當,才會給李白的追求創造一種曠達的、靈魂層面的自由,提供一種公共空間和一種時間可能性,他們倆是這樣的一種互補關係。話說回來,正是因為我們在杜甫的詩中看見了太多的愁苦、疾苦,在很多情況下無法擺脫束縛,所以才希望在李白的精神層面上肆無忌憚地豪放,因而我也更喜歡李白的詩。
裘小玉:我一方面喜歡李白的詩歌,因為他的青春氣息和豐富的想象力;另一方面我更喜歡杜甫這個人,因為他更關心民間疾苦,關懷社會現實,希望幫助最底層的弱勢群體,發出自己的聲音。
餘秋雨:你們的簡單表述讓我更加確信,審美爭論比觀點爭論更有意思。照理,審美爭論是很難成立的,因為審美沒有是非。但是,任何民族對於自己精神家園的最佳風景,總會有難分軒輊的徘徊和猶豫。因此所謂審美爭論其實不是爭論,是同行者們充滿享受的徘徊和猶豫。
請相信:一往情深是一種審美狀態,徘徊和猶豫則是一種更富足的審美狀態。
我們在李白和杜甫之間的徘徊和猶豫,首先是因為那是一道巨大歷史裂口兩邊的壯麗圖紋。這道裂口,就是發生在公元755年的“安史之亂”。這道裂口,不僅把唐朝一折為二,而且也把整個中國古代社會一折為二。
中國的歷史分期,大多以改朝換代為界。這當然是一種方便,但也是一種偷懶。改朝換代未必改變社會性質,如果只看外相,還要現代的歷史學家幹什麼?為此,我覺得陳寅恪先生真是一位優秀的歷史學家,他把發生在唐代中期的這一事件作為全部中國古代史的最重要分界,實在是看到了骨子裡。朝代還是唐代,皇家還是姓李,但一切都變了。好像上天也要向人間強調這條分界,故意安排一個李白、一個杜甫來描繪分界。他們是最重要的兩個詩人,分別站在最重要的分界線兩邊,兩番“最重要”才互相匹配。
站在這條分界線前面的,是李白。安史之亂之後他還寫詩,但最重要的詩作已經完成。而杜甫的光彩,則主要展現在安史之亂以後。一個是充滿歡樂的高歌挺進,一個是飽含誠懇的沉鬱蒼涼。這兩番神情,正是歷史的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