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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那個島嶼,他從沒有去過。他在國內上了大學,可他少年時的海外經歷讓他性質可疑,三次被劃成右派,兩次被平反,一次被放逐。他的一生以寫字為生,研究鄉野,像我一樣用鋼筆在本子上劃下淡藍的天空。他的鋼筆用壞了很多支,在那些放逐的年月裡,他在寂寞的農田旁邊,在別人午睡的時候寫滿了十個本子。他為農村寫了一生。他後來又出國了,在已經沒有人追討他的悔過書的時候,走過了很多國家,見到了很多很多片鄉野。這時的他走到哪裡都能坐在上賓之位了,可是這時的他已經完全不介意坐在什麼座位上了。
此時此刻,他就在我身旁,淡去了所有動盪的征塵,平和得像我的爺爺。
我的論文寫了一年,也許永遠都寫不完了。
白紙上有一種愴然的意味,我想著這豐富龐然的自然的一切,心裡的力不從心越來越強,我想我永遠都沒辦法記下所有看到的東西,所有意味深長的東西,所有值得比較的東西了,它們就像這陽光裡的長草,每一絲都有無盡的生與死的奧秘。可是我將永遠寫不下它們。
我低下頭,發現水杯空了。
“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打水,去去就來。”
我向我的旅伴示意,起身向隔壁車廂走過去。英國的火車一般都不擁擠,空座很多,零零星星的旅客多半安靜地坐著,每人手裡捧一本小說,輕質灰色紙張,厚而輕,封面有燙金的書名,閱讀者的眼睛看到另一個時空。在書的車廂裡,沒有人在場。或許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在心裡懷著對生命的眾多疑惑,但是沒有人開口,沒有人用言語的水流衝開軀體的封閉。我慢慢地路過他們,同樣不說話。我知道大家為什麼不開口。唯一比內心疑惑更讓人恐懼的,就是把這樣的疑惑晾曬到眾人可見的日光裡,像魚乾一樣晾曬,枯乾。
我走向車廂的隔間玻璃門,手中握著我的玻璃杯。
窗外忽然出現了一片低頭的黑色向日葵,匍匐哀傷像一大片傾頹的夢想,太陽還在照耀,然而黑色的海洋赫然在土地上連綿起伏,碩大的花冠成群結隊地低落著,花瓣乾枯而脆弱,莖幹彷彿不堪重負。這景象讓我的心情低落起來。我的頭腦中迴響起剛剛放下的書裡的句子:我們越來越迫切地需要這些知識,因為這個國家再也承擔不起因失誤而損耗任何財富和能量。那是一九三八年的一句話。耳機裡音樂變了,變成了埃爾加大提琴絕望的高潮。
車廂門很重,費力地向一側拉開,聲音的熱浪立刻將我包圍。
三個男人坐在最近的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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