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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一陣小風,欻的一聲,飄下一片葉子,無事的詩人吃了一驚:啊!秋天了!其實只是桐葉易落,並不是對於時序有特別敏感的“物性”。梧桐落葉早,但不是很快就落盡。《唐明皇秋夜梧桐雨》證明秋後梧桐還是有葉子的,否則雨落在光禿禿的枝幹上,不會發出使多情的皇帝傷感的聲音。據我的印象,梧桐大批地落葉,已是深秋,樹葉已幹,梧桐籽已熟。往往是一夜大風,第二天起來一看,滿地桐葉,樹上一片也不剩了。
梧桐籽炒食極香,極酥脆,只是太小了。
我的小學校園中有幾棵大梧桐,大風之後,我們就爭著撿梧桐葉。我們要的不是葉片,而是葉柄。梧桐葉柄末端稍稍鼓起,如一小馬蹄。這個小馬蹄纖維很粗,可以磨墨。所謂“磨墨”,其實是在硯臺上注了水,用粗纖維的葉柄來回磨蹭,把硯臺上乾硬的宿墨磨化了,可以寫字了而已。不過我們都很喜歡用梧桐葉柄來磨墨,好像這樣磨出的墨寫出字來特別的好。一到梧桐落葉那幾天,我們的書包裡都有許多梧桐葉柄,好像這是什麼寶貝。對於這樣毫不值錢的東西的珍視,是可以不當一回事的麼?不啊!這裡凝聚著我們對於時序的感情。這是“俺們的秋天”。
第四節 冬天
天冷了,堂屋裡上了槅子。槅子,是春暖時卸下來的,一直在廂屋裡放著。現在,搬出來,刷洗乾淨了,換了新的粉連紙,雪白的紙。上了桶子,顯得嚴緊,安適,好像生活中多了一層保護。家人閒坐,燈火可親。
床上拆了帳子,鋪了稻草。洗帳子要撿一個晴朗的好天。當天就曬乾。夏布的帳子,晾在院子裡,夏天離得遠了。稻草裝在一個布套裡,粗布的,和床一般大。鋪了稻草,暄騰騰的,暖和,而且有稻草的香味,使人有幸福感。
不過也還是冷的。南方的冬天比北方難受,屋裡不生火。晚上脫了棉衣,鑽進冰涼的被窩裡,早起,穿上冰涼的棉襖棉褲,真冷。
放了寒假,就可以睡懶覺。棉衣在銅爐子上烘過了,起來就不是很困難了。尤其是,棉鞋烘得熱熱的,穿進去真是舒服。
我們那裡生燒煤的鐵火爐的人家很少。一般取暖,只是銅爐子,腳爐和手爐。腳爐是黃銅的,有多眼的蓋。裡面燒的是粗糠。粗糠裝滿,鏟上幾鏟沒有燒透的蘆柴火(我們那裡燒蘆葦,叫做“蘆柴”)的紅灰蓋在上面。粗糠引著了,冒一陣煙,不一會,煙盡了,就可以蓋上爐蓋。粗糠慢慢延燒,可以經很久。老太太們離不開它。閒來無事,抹抹紙牌,每個老太太腳下都有一個腳爐。腳爐裡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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