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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黑書》,我記憶最深的,就是創作它的最後那些日子。1988年,在經過了三年的寫作之後,此書完成在即。有一段時間,我把自己關在空蕩蕩的住所裡,它位於埃倫寇伊一棟新建十七層公寓樓的頂層。在那裡,我只埋頭寫作。妻子在美國,無人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因此電話從不會響。我也避免接觸所有可能打擾我的人,他們會使我遠離卡利普的冒險,以及那個令我如此痴迷的幻想世界。除了住在同一棟樓內的兩個親戚,我從不見任何人,他們偶爾會來叫我去吃晚餐。事情總是如此,當我碰上一本我喜愛的書,並且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時候,我就會與外部世界完全隔絕。
坐在角落裡,我甚至無法結束《黑書》。它耗費了我近五年的時光。遠遠地坐在那裡,埋頭苦寫這本不願收尾的書,一種奇怪而又神秘的恐懼,開始破壞我的寫作和獨處之樂。那恐懼慢慢變得與主人公卡利普的遭遇類似。他毫無結果地在整個伊斯坦布林尋找妻子時,曾在地鐵通道里碰到過各類奇事,但無論是那些看上去都一樣的圖爾康·肖拉伊[1]的照片,還是那些他尋找的舊專欄文章,沒有一件事情能給他帶來真正的喜悅,因為他無法消除失去妻子的巨大痛苦。同時,隨著情節發展,小說內容慢慢寬廣起來,寫作的愉悅就逐漸深刻。但我仍無法抵達那纏繞心頭的目標,這使我始終無法感到快樂。我孤獨而悲哀,就像卡利普,每天不刮臉,不修邊幅。還記得一個夜晚,我像幽靈一樣在埃倫寇伊的后街小巷溜達,手裡拎著個破塑膠包,頭上戴著帽子,穿著一件掉了幾枚釦子的雨衣,腳蹬一雙爛鞋底的運動鞋。我隨便找家老飯店或是自助餐廳,狼吞虎嚥一番,一面挑釁地迎著周圍敵視的目光。父親每隔兩星期會帶我下一次館子,我記得他總是會說,看到我的房間髒亂不堪,看到我半死不活的模樣,看到那本我似乎永遠也寫不完的書,他是如何的焦慮不安。
我感到至深的孤獨,就像卡利普——也許正是有這樣的感覺,我才把這種情緒帶到了書中——但他是被憂鬱包圍,而我則是被憤怒隔絕。因為人們不明白,這本書將會有多麼的與眾不同,因為他們會拿它和那些傳統小說相比,因為它很難讀懂,因為他們會認為書中晦澀的部分是其敗筆。還有,或許我真的永遠寫不完它;我寫了一本不該寫的書。《黑書》向我表明,衡量一本書,並非取決於它是否能解決書中引發的文學或是結構問題,而是取決於作者提出的這些問題本身是否偉大、是否重要,取決於作者在完成這一使命時的痴迷程度,儘管也許前景黯淡。如同寫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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