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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60年代初,我九歲的時候。父親帶著一大家子人——母親、兄弟、所有人——開著一輛破舊的歐寶車,從安卡拉來到梅爾辛(Mersin)[1]。在旅行了幾個小時之後,有人告訴我說,再過一會我就能第一次看到地中海,而且將永遠不會忘記。我們經過了托羅斯山脈的最後幾座山峰,我的眼睛一直盯著路面。我們的地圖上顯示這段路很平穩。我看著道路蜿蜒崎嶇地穿過黃褐色的群山,地中海赫然在目:我看見地中海了,從此再也忘不了它!土耳其語把地中海叫作白海,它是我從未見過的那種大海。然而,地中海卻是藍色的。或許因為我期待它和它的土耳其名稱相符,所以,我想像中的地中海,是帶有淡淡白色的海洋:一個想像中的大海,也許是像沙漠一樣,可以讓人們看到海市蜃樓的大海。而眼前的大海看起來則非常熟悉。那熟悉的海風一直飄向群山,呼嘯著吹過汽車的玻璃。地中海,是我熟悉的大海。它的土耳其名字卻害得我相信,它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大海。
多年以後,我讀到著名歷史學家費爾南·布羅代爾(Fernand Brau-del)[2]關於地中海的文章時,才認識到,對於地中海來說,自己並不是第一個經歷這種遭遇的人。布羅代爾在他的地圖裡,把達達尼爾海峽、馬爾馬拉海、博斯普魯斯海峽和黑海都囊括在地中海之內。在他看來,這些水域都是大地中海的延伸。布羅代爾根據這些地方共同的歷史、商業和氣候斷定,地中海理應包括這些水域。而生長在黑海、馬爾馬拉海和達達尼爾海峽沿岸的無花果樹和橄欖樹,就是確鑿的證據。
我記得,這種思路簡單的說理曾讓我非常困擾和迷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生活在伊斯坦布林——難道我生活在地中海而自己卻並不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個地中海人,或者甚至不知道,做一個地中海人到底意味著什麼?
也許屬於一個城市、一個國家或者一片大海的最好方法,就是對它的邊界、形象甚至它的存在毫無所知。最好的伊斯坦布林人,並不記得自己是伊斯坦布林人。最正宗的穆斯林,也不知道什麼是穆斯林,什麼不是穆斯林!這是看待事物的正確方法,但是對我來說卻不起作用,因為我的確對地中海的形象有所認識,而這種認識和我居住的伊斯坦布林毫無關係。我的這種認識不僅僅是因為,在我眼中伊斯坦布林是一個過於黑暗、陰沉的北方城市,“地中海”的概念無法把它涵蓋進來,還因為地中海屬於我們下游的民族,屬於南方,他們的國家和文化與我們差異很大。現在,在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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