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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亞雷
生活本身就是極樂。它不可能是別的,因為生活就是愛,生活的全部形式和力量都在於愛,產生於愛。
——費希特,《極樂生活指南》,1806
我有一個習慣(我本來想說壞習慣,但習慣,從本質上說,跟慾望一樣,是超越善惡的):在寫一篇文章之前,要無所事事地晃盪一段時間——時間的長短與文章的重要性成正比。我在各個房間走來走去。我給自己弄各種喝的。我整理書架。我聽音樂。我上網。我到院子檢視花草的生長情況。我出門散步。我擔心下雨(因為沒帶傘),又擔心不下雨(因為院子裡的植物需要雨水)。諸如此類——這是第一階段。第二階段,我終於讓自己坐下來,雖然不是在書桌前,而是在沙發上,我面前擺著兩疊書,一疊是與要寫的文章直接相關的,另一疊則是我憑本能從書架上胡亂抽出來的。然後我開始翻翻這本,翻翻那本,做點零星的、毫無系統的筆記,在可能會引用的句子下面畫槓(同時繼續不斷站起來去給自己弄各種喝的)。最後,當這種福樓拜所說的“醃漬狀態”達到極限,也就是說,當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我才會坐到一直開著——一直處於一種自欺欺人的虛假備戰狀態——的電腦前,這樣我便進入了晃盪期的第三階段:我不知道怎麼給文章開頭。因為它如此重要。重要到我幾乎不敢,不忍心,甚至不捨得給它開頭。因為我知道一旦寫出開頭,我就不可能寫出更好的開頭。總之,我是那麼地渴望寫出開頭,以至於幾乎不可能寫出開頭。
這篇文章也一樣。不,應該說更加。因為我意識到,自己這種拖延寫作的習慣,這種焦慮和折磨,這種充滿黑色幽默的慾望悖論,完全是“傑夫·戴爾式”的。所以這很自然:當我寫(將要寫)傑夫·戴爾的時候,我就變得更加傑夫·戴爾。也就是說,雖然我們對這種狀態並不陌生——不管那是寫文章,談戀愛,還是找一家好餐廳——但正如所有優秀的作家一樣,是傑夫·戴爾將它——將這種後現代焦慮,提煉成了一道定理,那就是:我是那麼地渴望噎噎以至於不可能噎噎
我是那麼地渴望睡著,以至於不可能睡著。我是那麼地渴望真愛,以至於不可能得到真愛。我是那麼地渴望寫好這篇文章,以至於不可能寫好這篇文章(所以如果寫不好請諒解)。
這道“傑夫·戴爾定理”,在他的代表作之一,《一怒之下:與D.H.勞倫斯搏鬥》中,得到了最絕妙的體現。
“多年前我就決心將來要寫一本關於D.H.勞倫斯的書,向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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