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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譯本序:極樂生活指南 (第2/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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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想成為作家的作家致敬。”傑夫·戴爾在《一怒之下》的開頭寫道。每個作家都有一個讓他(或她)想成為作家的作家,一個父親式的作家。他們之間常常會有一種類似血緣關係的親近、繼承和延續。跟勞倫斯一樣,傑夫·戴爾也出身英國藍領階層家庭(生於1958年,父親是鈑金工,母親是餐廳服務員),他們甚至在長相上也很相近(“我們都是那種窄肩膀、骨瘦如柴的男人,勞倫斯和我。”);跟勞倫斯一樣,大學畢業後(牛津大學英語文學系),傑夫·戴爾沒有如父母所期望的那樣躋身“安穩而受尊敬的”中產階級,而是成了一名四海為家、以筆為生的自由作家;跟勞倫斯一樣,無論是在文學上還是地理上,他都竭力遠離英格蘭的嚴肅和陰霾,在為美國“現代圖書館版”《兒子與情人》所寫的前言中,他這樣總結勞倫斯:“……經過一系列的波折,他最終覺得自己‘不屬於任何階層’;經過多年的遊蕩,在任何地方都覺得自己像個陌生人,他最終覺得‘在任何地方……都很自在’。”顯然,這段話同樣可以用來形容傑夫·戴爾自己。

事實上,這段話也可以作為對《一怒之下》奇異文體的一種解讀。這部關於D.H.勞倫斯的非學術著作,既像傳記又不是傳記,既像小說又不是小說,既像遊記又不是遊記,既像回憶錄又不是回憶錄,它的這種“四不像”文體,最終讓人覺得它“不屬於任何文體”;而這也許是因為,經過多年的文學遊蕩,傑夫·戴爾發覺自己對任何一種特定文體都感到陌生、不自在,以至於他最終創造出了一種“對任何文體都很自在”的新文體——一種融合,或者說超越了所有特定文體的後現代文體,一種反文體的文體。

所以,雖然書中的“我”一再聲稱要寫一部“研究勞倫斯的嚴肅學術著作”,但最終卻寫成了一部既不嚴肅也不學術,而且讓人從頭笑到尾的幽默喜劇。它仍然是關於勞倫斯的,不過更準確地說,是關於“想寫一部關於勞倫斯的書卻沒有寫成的書”,或者,用“傑夫·戴爾定理”來表述,是關於“他是那麼地渴望寫一本關於勞倫斯的書,以至於不可能寫出一本關於勞倫斯的書”。作者——不無自嘲地——在扉頁上選用的兩條題記生動地說明了全書的寫作手法與結構(以及書名來源),一條摘自D.H.勞倫斯1914年9月5日的書信:“一怒之下,我開始寫哈代的書。恐怕這書除了哈代將無所不談——一本怪書——倒也不壞。”另一條則是福樓拜對雨果《悲慘世界》的一句評價:“無關緊要的細節說明沒完沒了,對主題不可缺少的東西卻絲毫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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