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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毕竟入冬了,晚间会降温,盖一层手术油布,远远不够。
正要把她的手也送进毯子里时,忽然发现,她的手在动。
还是那只右手,动得没心脏复苏时那么狠了,但仍在动,时不时抽那么一下。
真奇怪,整个人都那么安静,安静到跟死只一线之隔,除了这只手。让他忽然想起聂九罗在他车里睡着的那次,也是有只手——忘记了是不是这只了——微微翘起,不肯跟身体一同睡去。
代表了什么?代表她有那么一根始终没安全感的、焦虑的神经,像只张皇的小动物,即便在本主沉陷的时候,也始终不断奔跑、四处张望,不得安息吗?
炎拓伸出手去,把她的手轻握进掌心。
果然,像上次一样,她的手,连带整个人,立时静寂下来。
炎拓握着她的手,肩膀靠上椅背,仰头看天花板,以及高处的手术无影灯。
这大楼可真安静啊,无影灯的冷光镜里,影影绰绰,扭曲地映出了他的形容。
炎拓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炎还山。
***
炎还山死的那年,炎拓八岁,而在那之前两年,生母算是“基本”死亡——身体尚在,人生倾塌。
对父母的死,炎拓都没太大感觉,他是林姨带大的。“林喜柔”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从来没有指向过母亲。
对于更小时候的事,他只有模糊的记忆,但分辨不出到底是记忆还是臆想。
比如他依稀记得,自己有个妹妹,很可爱,很漂亮,说话时娇声奶气,跟林喜柔提起时,林喜柔说:“你记错了。”
他坚持过一两次自己的意见,每一次,林喜柔都大发脾气,于是到后来,他再也不提,也渐渐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妹妹。
……
炎还山死于癌症。
死之前,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很久,整个人形容枯槁、行动迟钝,医院建议居家休养,说是再治疗也没太大意义了。
他会在炎拓做作业时硬守在他身边,嘿嘿笑个不停,笑到口水都流到了他的书本上,赶也赶不走。
几次之后,炎拓习惯了锁门,炎还山也习惯了蹲在门口,间或向着空气小心翼翼解释:“小拓做作业呢。”
他会一大早就起床叠衣服,一件一件,叠进行李箱,然后偷偷摸摸拖着行李箱来找炎拓,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说:“今晚的火车,我们车站见。”
然后咧嘴一笑,满脸洋溢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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