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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兩隻小熊都只有很可憐的一點點麵包了,它們還感謝狐狸做了公平維護者。統治者只要會利用不平等,就能一直統治下去。
我記得我當時還跟他說過,統治者並不需要暴力的思想控制,因為他們發現控制不住,最終總會輸給懷疑和叛逆,還因為他們發現不用暴力的思想控制,也能維持統治。只要他們對被統治者來說是有用的,只要大多數人都還能期待生活有改進,統治就能維持下去。因為對普通人來說,只有現實生活是最關心的事。
這些事情我們曾經斷斷續續爭論了很久,也許有一年多,也許還要更久一些。在我精神遇到更大危機之前,這些事情是我們一直討論的主題。他很耐心,多數時候很沉默,聽我說的多,自己說的少。我幾乎是帶著一些神經質的亢奮,每次來找他的時候就指著他原本書稿的問題,滔滔不絕,而又語無倫次。有的時候我腦子裡想的事情太亂,一時語塞說不出來,我就幹瞪著他,不知為什麼,總感覺他這樣也能明白似的。
那段時間對我是極大的精神安慰。如果不來找他,我意識不到我有多孤獨。而意識不到不代表不存在。我的孤獨、我的痛苦一直都在,壓得越深,對精神的拖拽就越強。和平生的相處不能減少這種孤獨。事實上,因為顧及平生的意見,我們越相處,我將自己的孤獨壓得越深。
只有與他討論,只有將所有討論寫下來,日子才有些寄託,生活裡的孤獨才顯得不那麼痛苦。我終於有了一些可以去做的事,讓生活顯得有方向的事。
“我今天來,其實不是想和你討論我們從前說過的內容,”我輕輕和他說,“我只是想來告訴你,我那個時候來找你一起寫書,是因為我處在個人的痛苦中……不容易察覺的痛苦。我生活中的迷惘給我自我貶低的情緒,而我的理智又不能接受這種自我貶低,就想要想象出一種證明自己的事業。那種迷惘不是愛情能彌補的。我必須要某種可以推遲到無限遠的事,寫一本隱秘的書可以讓我假想自己是偉大的。”
我環視他的房間,帶著懷戀和不捨。房間的光線不明,一排已經有輕微裂痕的櫸木書架沿一面牆排列,另一面牆邊是帶鎖的衣箱、兩隻木凳和放在地上久已不用的十八寸電視機。房間裡的空氣有一種陳舊氈子的氣味,若有若無,似乎還有燃盡的香菸味道。我望著視窗,窗外白茫茫的光讓人看不出時間,似乎整個房間都漂浮在半空。
“這就是那時候我為什麼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