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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她:“要不要寫遺書?”我剛剛能喝一碗蛋花湯,晃晃悠悠進了考場。考完了,一點把握沒有。天保佑,發了榜,我居然考中了第一志願:西南聯大中國文學系!
我成不了語言文字學家。我對古文字有興趣的只是它的美術價值——字形。我一直沒有學會國際音標。我不會成為文學史研究者或文學理論專家,我上課很少記筆記,並且時常缺課。我只能從興趣出發,隨心所欲,亂七八糟地看一些書。白天在茶館裡。夜晚在系圖書館。於是,我只能成為一個作家了。
不能說我在投考志願書上填了西南聯大中國文學系是衝著沈從文去的,我當時有點恍恍惚惚,缺乏任何強烈的意志。但是“沈從文”是對我很有吸引力的,我在填表前是想到過的。
沈先生一共開過三門課:各體文習作、創作實習、中國小說史,我都選了。沈先生很欣賞我。我不但是他的入室弟子,可以說是得意高足。
沈先生實在不大會講課。講話聲音小,湘西口音很重,很不好懂。他講課沒有講義,不成系統,只是即興的漫談。他教創作,反反覆覆,經常講的一句話是:要貼到人物來寫。很多學生都不大理解這是什麼意思。我是理解的。照我的理解,他的意思是:在小說裡,人物是主要的,主導的,其餘的都是次要的,派生的。作者的心要和人物貼近,富同情,共哀樂。什麼時候作者的筆貼不住人物,就會虛假。寫景,是製造人物生活的環境。寫景處即是寫人,景和人不能遊離。常見有的小說寫景極美,但只是作者眼中之景,與人物無關。這樣有時甚至會使人物疏遠。即作者的敘述語言也需和人物相協調,不能用知識分子的語言去寫農民。我相信我的理解是對的。這也許不是寫小說唯一的原則(有的小說可以不著重寫人,也可以有的小說只是作者在那裡發議論),但是是重要的原則。至少在現實主義的小說裡,這是重要原則。
沈先生每次進城(為了躲日本飛機空襲,他住在昆明附近呈貢的鄉下,有課時才進城住兩三天),我都去看他。還書、借書,聽他和客人談天。他上街,我陪他同去,逛寄賣行、舊貨攤,買耿馬漆盒,買火腿月餅。餓了,就到他的宿舍對面的小鋪吃一碗加一個雞蛋的米線。有一次我喝得爛醉,坐在路邊,他以為是一個生病的難民,一看,是我!他和幾個同學把我架到宿舍裡,灌了好些釅茶,我才清醒過來。有一次我去看他,牙疼,腮幫子腫得老高,他不說一句話,出去給我買了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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