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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願望,想把最後一次與父親來這裡拜訪時看過的東西,看得更仔細些。鳥籠裡的金絲雀、牆上的氣壓計、精心鑲在相框裡的火車照片、擺設甘露酒的櫥櫃、迷你火車車廂、一個銀製糖果盤、車掌的打票機、陳列在櫃子中央的鐵路服務獎章,還有擺在櫃子另一頭的約四、五十本書,一隻沒用過的俄式茶壺放在書上,另外還有桌上的紙牌……透過半開的窗簾,我看見電視螢幕,而非電視“機”發出的閃光。
一股不知哪兒來的決心突然襲向我,激勵我爬上環繞前院的那堵牆,從那裡不但可以瞧見雷夫奇寡妻正在觀賞的電視,還能看到她的頭。她坐在亡夫的搖椅上,和我母親一樣,低頭弓著雙肩、以四十五度角對著電視;不同的是,我母親一邊編織一邊看節目,而嬸嬸只顧著吞雲吐霧。
父親去年心臟病突發病逝,雷夫奇叔叔比他早一年離開人世,但雷夫奇叔叔並不是因為自然因素辭世。一天傍晚,前往咖啡館的路上,他似乎受槍擊而亡;兇手逍遙法外。有人說是桃色糾紛,但在父親活著的最後一年,他根本不相信這種說法。雷夫奇夫婦膝下沒有子女。
午夜過後,母親早已入睡,我直挺挺地坐在桌旁,一點一滴,熱情又全神貫注地凝神望著支在肘間的那本書。我不再把周遭的環境視為我認同的一切——附近和這城市已經熄滅的燈火;飄著哀愁、潮溼空曠的街頭;賣小米汁[3]的小販最後一次穿過巷弄的叫賣聲;一對烏鴉生嫩的鳴叫;最後一班通勤列車駛離許久之後,貨運火車在鐵軌上發出的令人勉強忍受的隆隆聲——我全部放棄了,把自己完全投入那本書湧現的亮光中。過去組成我生命與期望的一切——午餐、電影、同學、日報、汽水、足球賽、書桌、渡船、漂亮小妞、快樂的美夢、未來的情人、妻子、辦公桌、清晨、早餐、巴士車票、微不足道的顧慮、沒做完的統計作業、舊長褲、臉孔、睡衣、夜晚、用來自慰的雜誌、我的香菸,甚至最忠於我、被遺忘卻總是耐心以待的床鋪——全部從我的腦海中溜走。我發現,自己身在一片燈火通明的土地上,茫然失措。
[1]Novalis,1772~1801,德國浪漫派詩人。——譯者注,下同。
[2]Sea of Marmara,土耳其內海,亞洲和歐洲部分分界線的一段。
[3]boza,小米制成、略帶黏稠狀的白色飲料。